西班牙大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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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红包》

◎西班牙大苍蝇

(不是很新的)新年快乐兄dei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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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今年份的红包不同以往。

白昊天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胖了些,看来她生意做的不错,已经先我们一步走向致富。

白昊天来得突然,我们仨当时正在泡脚。自从我上次喝醉了把脚伸到闷油瓶盆里得到了默许,胖子就霸占了我的脚盆。现在的局面是我和闷油瓶挤在一个盆里,胖子一个人脚踏两只盆。我们仨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但是别人看见未必能够接受,所以刚一见面场面就陷入尴尬的境地。

白昊天看了看闷油瓶和胖子,有些犹豫。我看了她一眼,踩着闷油瓶的脚没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也早就过了要面子的年纪,现在我只想按照我内心的想法,和最后剩下来的人一起,活得舒坦点。“这里没有闲人,二叔有什么交代你直说吧。”

白昊天顿了顿,慢慢道:“小三爷,首先我跟你请罪。骗你不是我本愿。上次那个算法,只是特定情况下不得已的事情,是你必须经历的一些事情。”

这件事情我记得清楚。当时二叔为了保我,让我去十一仓上班。我那时候不知道编码的算法,我的数学能力全部还给小满哥了。我三叔说过,吴家人其它科目人教狗,算数狗教人。我只能套话白昊天。那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名字编号非常奇怪,白昊天当时解释说这个编号系统并不是特别的科学,到我这一代人就不太好用了,算出来的编号长度超标,再到下一代就没法使用了。十一仓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当时一门心思都在三叔的问题上,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这是很常用的一种小把戏——转移注意力。白昊天怎么算的我并不知道过程。但是那个时候我仍然愿意相信,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欺骗我。现在看来,二叔操控的局面远比我想象中大的多,渗透进每一个和我有关的潜在因素里,稳如磐石。

我靠在椅背上笑了一声:“嗯。你们一个个都他妈把自己当上帝,开心就好。”

白昊天摘下围巾道:“仓里还有你的东西。”

闷油瓶在我脚底动了动,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抚我。胖子也道:“天真,你曾经是个王者,后来养生了。”

白昊天递过来一只手机,我看了看,是一幅江西省地图的截屏。

白昊天手指点了点屏幕:“小三爷,这个地方,恐怕你得走一趟。”

碍于白昊天在场,晚上我和闷油瓶只得分开洗澡。但我们俩前后脚进了一间屋子,还是被白昊天看见了,看得出来小姑娘没见过叔叔们这种操作,有些惊讶。胖子拍了拍她肩膀,领着她去客房。

因为白昊天说不是什么急事,我们开车一路浪费了不少时间。后来白昊天急了,说十一仓只开了两天假,要是没有按时上班她被炒事小,给白家人抹黑事大。二叔就是这样,安排人做事,还要给人家限定一个期限,往往显出高位者的蛮不讲理。我们只得回到车上,不让小姑娘为难。

到达目的地已经天黑。村子的路很难走,到了村口金杯就已经开不进去。我们一行人下了车,闷油瓶从车里拿出围巾帽子给我戴好,这种事情上他的记性总是比我好很多。

做农家乐生意的老头儿接待了我们,老头儿腿不好,坐在老榆木擦漆的椅子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们,又像透过我们看身后的故事。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村子仍旧保留了早年间的风俗习惯。看起来村里正在办理丧事,胖子说那家肯定是害月子病死的,门口糊了一头牛和一个鸡罩。这是老规矩了,想不到在这个村子里得以承袭下来。村子空气很好,我们还参观了当地的关帝庙。碰到祭拜的老乡,看见我们是生面孔,操着浓重的口音告诉我们那些都是六月二十四给关老爷糊的黄幡宝盖,马童马匹和七星大旗。

晚上我们四个就围坐在一张特殊的桌子前面搓麻。这个桌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很像日本人过冬的被炉,胖子见了直骂虚伪,外面搞得那么封建迷信里面弄这些个小鬼子的玩意儿,这不是那什么什么立牌坊嘛。边说边不忘把脚伸进去。

其实不然。所谓被炉,其实是室町时代的日本人受到中国僧侣取暖方式的启发,在自家铺设被炉御寒。早期的被炉形态是将取暖火盆放置在比地板低几十厘米的四方凹陷处,然后放置被炉桌,铺上被子,人们可以弯腿坐在周围,成群结队把脚放入被里取暖,这种早期的被炉就被称为“固定脚炉”。

这个村子的故事远比我们眼前能看到的更多,我猜测这里早期时候可能是寺庙的建筑群地带。不过我也没点破,胖子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他未必不比我知道,他只是习惯性在我们三个的关系当中承担起一份责任,那是他的风格。就像我和三叔之间有个潘子,而我和闷油瓶之间,便是胖子。

前面所做,后面所负。这是爷爷笔记中的一句话,意思是,你之前做过的事情,一定会在后面的时间,让你背负上结果。即便我和闷油瓶现在的关系发生了质变,也只是长久以来所形成的羁绊,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必然。胖子还是胖子,闷油瓶也还是闷油瓶,我也还是我,只是大家年纪都不小了,不如摊开来,彼此都能轻松一些。

第二天我们出发去往二叔指定的地点。但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导航已经不太好使。我站在村子东面的山坡上眺望,尽可能形成一个广阔的视野范围。然后我便觉得有些奇怪,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以前做文字工作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堪舆学问的皮毛。从我的视角望过去,整个村子呈现一个蛇形地貌,蛇形地貌的穴,讲究在项部而不在顶部。因为蛇的顶部是蛇头,其位置虽高,但不是聚气之处;而蛇的项部,则是“气之涌起,而当曲会之地”。

清王道亨《罗盘透解》在“相地点穴”条中也说“巧凭眼力,妙在心思”。实际上,穴立于何处并没有固定僵死的模式,全靠风水术士的脑洞。甚至为了增强说服力,术士们将“形”确定好之后,往往还要用歌谣的形式作一篇“钳记”。

这东西有点儿像现在的freestyle,让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广告词技能,甚至是押着韵地推销。例如,宋初曾茂泗之墓,在三僚中邦一带,《曾氏族谱》录有该地的钳记:“中邦坑里一穴地,望见星辰团团起。后顶口帐障将来,前面玉几锁襟怀。穴生金水多生窝,龙带木土又相助。初年只为脉抽长,发福不多强。中年钱粮有见大,案近水拦真堪赖。三男五子福为佳,后有好山连。四房只为山峰远,初年人丁少。过此十年又丁多,富贵是田禾。长二位上有官砂,富贵更为佳。巽水朝末山又尖,为官定是满朝班。丙峰丙水朝来吉,定作皇家客。”(注:此钳记内容在找不到原始资料的情况下凭在下记忆和一部分旧时笔记手打,可能与真实资料有出入,特此说明,欢迎各位大佬指正。)明永乐初年廖均卿卜选长陵时,给成祖的章表其实同样又是一篇精彩的钳记。这里不多赘述。

胖子听了道:“天真,事情完了,你把这套词儿给胖爷写下来,以后老了口条要是还利索,江湖上少一个王胖子,多一个MC胖胖,动动嘴皮子就月薪千儿八百万的,比红顶水仙退休都靠谱,带你飞。”我拍拍他肩膀:“保守估计这趟够给你刷俩火箭了老铁。”

但是按照这个道理,我们昨天去的关帝庙为首位,应该是落在蛇形地貌的穴上,但是现在穴上却建了一所小学。这其实很不吉利,这个村子一切都很讲究,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那么,就是这所小学有问题了。

我看向白昊天。白昊天是个传话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靠我们自己推理。胖子就说:“你叔叔们可真喜欢玩儿你。”我补充道:“和我的头发。”我用手摸了摸头顶,“再这么下去也没几年玩儿头了。”闷油瓶给我把帽子重新戴好。我故意道:“怎么,给你丢人了?”闷油瓶嘴唇在我脑门上挨了挨:“外面冷。”我也顾不上其他,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白昊天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胖子叹口气,捂住了她的眼睛:“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果然,小学只是个幌子。二叔真正想给我看的,是一座祠堂,就在小学的后面,非常隐蔽。整个建筑只有一进,大约只有三米高,开有一个与整体建筑颇不对称的大门,大门几乎占据了祠堂正面的三分之二。白昊天把那只手机递给我,我看了看,这上面除了江西省地图还有些别的提示。我们所在的祠堂名叫狗形祠。这个奇怪的大门就是狗嘴,大门两边两扇奇大的窗户是狗的鼻孔,祠堂左侧开有一扇小门,是狗的耳朵。

祠堂正堂供着台案和香炉,我仔细看了看中间的排位,这里供的通通不是人,是狗。这种事情,恐怕只有我爷爷做得出来。这里看起来相对干净,是有人定期做打理的。此时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二叔的用意。二叔摆出我爷爷的秘密基地来,就是拉上我爷爷,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拂了我爷爷的面子。

白昊天说:“之前因为雷城的事情你和二爷闹得有些不愉快,你身体情况又不太好,没什么时间告诉你这些。”

闷油瓶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一块破木地窖板道:“吴邪,下面有东西。”

道上鱼龙混杂,很多毛贼窝在乡下装老乡。只是没想到开窖有惊喜,这样也能遇到。

这俩人胆子不小,当着我面就爬了上来。我仔细看了看,一个梳着汉奸头,一个烫着标准一九三七式飞机头,一个个都在向我炫耀头顶那几根毛似的。胖子瞧见了,第一反应就是按了按我的肩膀,把我从违法的边缘按了回去。

“吴老狗的孙子,马屎皮面光,里头一包糠。吴老二都不管他了,你怕什么?”那个汉奸头挺横,而且还把我当聋子了。

这两个毛老乡我没见过,不过头发太多我不喜欢。江西这里我之前接触不多,能通过某种渠道看出我的身份,背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之前流货的时候一定被我截过,造成了一些后果,面子上过不去,想黑吃黑找回来。不过他们的消息还停留在二叔封锁我的一切财源阶段,那是我和胖子去喊泉救闷油瓶之前,早他妈八百年了。

我一下子就想起几个月前我和胖子高价截了一批货,是运往台北秋季拍卖会的,一整套清白玉雕蝴蝶饕餮纹洗和一只清白玉雕花耳衔环天喜大吉瓶,总市值估价五百万到六百万之间。胖子网络交友很有一套,红顶水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打听出岸口的送货渠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半路杀出,阻了别人的财路。

我是一个学车的时候,教练给我吃维生素C冒充镇定剂,想让我冷静下来,我都一眼识破的人。对我用话术已经很难了。这俩大哥不容易,一唱一和,实在演的卖力气。乡下蹲久了就这一点不好,玩儿的把戏都是城里人剩下的,套路未免有些稚嫩。

这个时候,按照我的脾气,我应该点上一支烟,做足装逼姿态跟他们讲道理打配合。但是早年间我穷折腾,长期吸入墓气,后来读取蛇毒,都严重损害了我的肺功能。现在我的肺功能只有普通人的三分之一,暂时还不知道损毁的部分是否可逆。在雷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医生建议我进行肺部损毁的切除手术,然后进行洗肺。胖子把我堵在医院门口,闷油瓶也在他身后站定。我们仨第一次以一种看上去对立的姿态面对面站着,而且我还是唯一被排外的那个。我看着他俩一个比一个严肃的样子,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病来山倒,病去抽丝。之后就是长期的修养。不能抽烟,不能去烟火雾霾重的地方,每天在闷油瓶和胖子的强力监督下按时吃六种药,每逢晴天,闷油瓶早上起来都会晒枕套和被褥,杀死粉尘细菌微生物。这样未免太过夸张,我也提过大可不必。胖子就指着我说“得了吧你,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您是个明白人,鱼市木盆里养鳝鱼,必须放上一两条泥鳅。您知道为什么吗?”闷油瓶听这话捏了捏我的手。

汉奸头不说话,我在闷油瓶手背上拍了两下,继续道:“鳝鱼懒得动,日子久了就臭了。泥鳅爱动,鳝鱼就得跟着它们伸伸腰。”

那个飞机头没作声,手伸出老远,为的是把大衣袖子缩短一些,里面的衬衫汗碱有五分厚。他抽烟喝酒烫头,但他比起汉奸头可就显得精明多了。干这行,首先就得沉得住气,我二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可惜汉奸头很暴躁:“你他娘的有屁快放!别嚼字眼!”

胖子突然就在边上放了个很响的屁。白昊天已经捂住了鼻子。

胖子道:“不好意思啊天真,下回我一定管好我们家老小,不插嘴。”

胖子这声响屁一出,算是打响了武装战争第一炮。

闷油瓶抢先一步拦在我前面,这俩大哥没出过山,不知道跟哑巴张三个字对上,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胖子问我中午想吃什么,我说随便。

闷油瓶把人清出去,胖子不忘报微信号,说是做生意,以后常来往。那俩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总之不会再想遇见我了。

闷油瓶把一布袋的东西递给我,我看了看,一整套老蜜蜡刻,刻的全是狗,非常精致。没想到我爷爷油水这么多。胖子就道:“别嘚瑟了,让大花知道,你这趟白瞎了不要紧,可别忘了胖爷的火箭。”

我一个一个地查看过去,就看到一块不太一样的。它的形状很不规则,上面状似随意地刻了一个“吴”字。但凡不瞎的,这一看就是真正的上等货。我递给闷油瓶道:“给,你劳务费。”闷油瓶接过去,张家族长不一定能看得上这种东西,但是闷油瓶好像很喜欢,不知道他以前收到过别人送的礼物没有。我把剩下的递给胖子,胖子让白昊天先挑,白昊天连连摆手说不要,眼神却往闷油瓶手上瞟。

闷油瓶看了一眼白昊天。我以为闷油瓶会把刻子转手送给小姑娘,谁知闷油瓶居然快速地装进了口袋,生怕被抢了似的。别说白昊天一脸惊讶,我也快绷不住了。胖子骂道:“我他妈迟早死在你俩手里。”

白昊天没有和我们一起回雨村。对于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如果就此形同陌路,我也无话可说。

人一生的缘分丝盏一般稀薄,放入酒杯中,酒都不见满溢,就这么多了,理得清就理,理不清,往后也没有再多。我总希望不会让人失望,虽然很难,但终于我活到了,只让一个人不失望我就满足的地步。

喝了几杯啤酒下去,心中的界限和压抑就消失了,我也放松了下来,开始开玩笑,胖子就一直说,要解决中年秃顶危机,吃了闷油瓶的肉也许就能好,以后小哥的洗澡水必须留着当高汤做菜,延年益寿。

人的酒品也分三六九等。一来胖子于我不是别人,二来我没有闷油瓶目空一切的能力,普通人压力一旦消失,就会通过一定的宣泄方式自行调整。兴致上来,高了也难免多两句嘴:“没吃过,不过,你帮我分析分析,陈年的老酿,差几成功效?”

胖子听完表情就严肃起来,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操,你丫膨胀了啊!”

我打了个酒嗝,也没否认。闷油瓶推门进来,我叫了声“靓仔”,闷油瓶把水递给我,又拿起我那半瓶分别跟我和胖子碰了碰,等他仰脖子喝完一口,我大声道:“敬高汤!”

闷油瓶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胖子已经一口酒全喂了裤裆。

End

感谢大家这一年多以来的不嫌弃不抛弃不放弃。我的新年愿望是:以后回头去看自己写过的文,至少别再雷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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