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大苍蝇

4.

王胖子看着他，有些急切:“能看懂吗？”

吴邪皱着眉，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照着这些图纸再做一个闷油瓶出来？”

王胖子点点头。

吴邪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就隐隐有个猜测，我他妈不会就是关根吧？”

王胖子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事儿，你要烂在肚里。除了咱仨，没人知道。”

吴邪立刻想到白蛇说的话——关根和闷油瓶，谁也没见过。说明打从一开始，他就把“关根”这层身份和“吴邪”分开了。

吴邪并不相信一个人会毫无理由地保持过分低调，这种低调已经超出了一个人的品格范围，非常刻意。关根能造出那么牛逼的机器人，还要隐藏自己的理由，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也就是说，关根的“死”，远没有白蛇说的那么简单。

想到此，他看了一眼胖子，实话实说道:“能看懂一部分，后面这些神经元植入的算法太复杂了。”他指了指红笔密集标注处，上面画了许多叉，“这些目前是不可能实现的。你看这些叉，关根自己也否定了。”

“真要做出来，那可牛逼大发了。机器有了自主编写和修正能力，也就是说，机器人会产生自己的判断。”

吴邪拿着图纸看了又看，啧啧称奇道:“说不定，甚至可以产生类情绪和感情。”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疯狂起来:“以我现在的水平，搞不清楚后面的部分，但是我们可以先换个思路，做一些简单的‘表面功夫’。”

“据我所知，辛辛那提-米拉克龙T3、尤尼梅逊的PUMA650和斯坦福机械手，都是具有6个关节的工业机器人。分别由液压、气压或电气传动装置驱动。”

“斯坦福机械手具有反馈控制，它有个光学编码器，以便与测速发电机一起组成位置和速度反馈。这种工业机器人是一种定位装置，每个关节都有一个位置控制系统。”吴邪在纸上迅速画了几个方框图，又列了一堆参数出来，“咱们仇人太多，而且刚不过法律，所以我得想办法把他做的跟真的一样，瞒得住就瞒，瞒不住就说他是店里的功能性机器人，没有智力，平时负责给我扫扫地。”

吴邪捏了捏那颗脑袋的脸，叹了口气:“咱们太穷了，他这一颗头用的都是非常特殊的材料，一颗眼珠子就够我这一间铺面。”就算知道了自己是关根，经济条件还是很窘迫。

胖子掀起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面的天:“等雨一停，我就带你去淘货。”

吴邪愣了一下，他是个净身出户的穷光蛋，胖子为了救他，也已经撒了一路钞票，俩穷光蛋能指望淘到什么好东西？但凡这胖子不是个缺心眼儿，就不会开这个口。所以这个“淘”一定大有文章——坑蒙拐骗偷，江湖野路子。

两个人在夜色里穿行，王胖子带着吴邪翻过一面矮墙，进到一个没有电灯的筒子楼里。王胖子摘下面罩喘了几口气：“在这儿等着。”说完，就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那扇木门。

吴邪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闯门，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一段《小刀会序曲》，觉得场面有些滑稽。自他醒来以后，遇到的一切都很戏剧化，让他无法对这个世界建立起信任感，万事都如履薄冰。胖子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吴邪心里其实很佩服。胖子有自己的一套办事规则，吴邪相信，以他的细致程度，现在的闯门不会是因为冲动，吴邪选择相信他。

吴邪倚在门框发呆，就听见有人抱怨了几声，然后便是胖子理不直气也壮地喊他进去。

吴邪把门关上，锁被胖子踢坏了，门只能虚掩着。与此同时胖子把灯打开，灯泡闪了几下，勉强稳定在一个晦暗的色调。

吴邪适应光线后，看清了屋里一个金牙老头正在不情不愿地穿裤子。

王胖子招呼吴邪坐下，又冲那老头道：“我这位朋友想跟你做一笔买卖，事成之后送你两套工厂自动装置的算法，跟市面上那些都不一样，就算你把技术卖出去，我们也不会过问。”

金牙老头一听，裤子穿了一半，就忙站起身向吴邪拱手作揖：“小的眼拙，贵客贵客。”吴邪微微诧异:这老头儿的反应有些不合情理——王胖子一说他就信了，没有任何质疑性的发问。

吴邪暗自思忖有两种可能:一是胖子的信誉很好；二是这个老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算盘。老头儿他不了解，但综合胖子的表现来看，吴邪更趋向于第二种可能。

吴邪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头儿。王胖子递了清单过去，金牙老头摸出个放大镜，眯眼对光看了一阵，伸直了两根指头在纸条上敲了两下。

吴邪不明其意，看向王胖子，就见他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老头手上的一张薄薄的磁条卡片。

等到两人走出去几条街，胖子才开口：“咱们要取东西，就得去城郊的地下仓库，那老头儿给的破铁片儿就是仓库钥匙，他是个万金老油子，市里最大的金属材料仓都归他管。”王胖子拍拍吴邪肩膀，“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项是合法的。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看人下菜碟儿，就得跟他来硬的。你也犯不着对他过意不去。”

吴邪没说话，两个人搭了辆便车，去往城郊仓库。

刚一下车，胖子就干咳两声把钥匙塞给他，面露窘色地小声交待：“你一个人进去取货，其他事情就交给我，我会按约定时间在出口等你。”

很快，吴邪就知道胖子的难处——仓库的入口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圆形井盖，看上去是专门留给金牙老头那样的瘦小体型的。他也许可以勉强进去，胖子就只能守在外面喝西北风了。

吴邪忍着笑：“这是唯一的入口吗？”

“放心吧，不用担心带不出货。出货口在另外的通道，只是不让人进。你把货带出来，再原路返回，人从这里出来，钥匙只能刷两次，里面的密码就会自动更新，你可千万别被锁在里头。”说完，王胖子拍拍他的肩膀，从包里拿出一根撬棍，撬开了那个井盖。

吴邪紧了紧身上的装备，里面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还有那颗头和02200059的设计手稿。

他在和王胖子演一场戏。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空手套白狼。要想还原闷油瓶，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一件比一件昂贵。写在清单上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的边角料罢了，实在不是两套运算法则就能交换来的。

吴邪知道，自己要在里面住上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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